乡关何处？人生何处？——读野夫《乡关何处》

《乡关何处》我读了好几遍，每一次翻阅，都潸然泪下。这本书是作家野夫的散文集，由11篇散文合编而成，描写的都是作者本人及亲人的生平遭遇、苦难人生，文字朴实、通畅，又不失优雅，感情炽烈，丰富。这本书像深夜里低沉凌厉的怒吼，作者饱含深情地记叙生活，叩问生命，更像是无声的哭泣。

野夫，土家人，重感情，硬汉子，这概括了其人生的艰辛和曲折。年轻时，发奋努力考上武汉大学，毕业后来到海南省工作。1990年，被判处六年徒刑，在此期间，父亲患癌症去世，1996年出狱后，母亲投江 * 。

他在母亲失踪十周年时，写了一篇《江上的母亲》以此祭奠，我在《读者》杂志上偶然瞥见，被文中母亲的苦难一生所感叹，遂买了这本散文集。

读到《坟灯——关于外婆的回忆点滴》时，我泪如雨下。文中的外婆出生于书香门第，生母早逝，其父在忙着东渡日本求学时，把她许配给一位新式军官，这一当时看来门当户对的抉择，却酿成外婆悲剧的一生。外祖父长年征战在外，外婆收不到任何汇款救济，在大家庭凋敝之后，只能靠捡棉花纺织、缝补度日。她18年的坚守，换来的只是外祖父的背叛，但在外祖父被击毙后，她没有一丝怨恨地扶柩而归，并侍奉婆婆，接济小叔，始终坚守着媳妇的身份。外婆抚养了两个姐姐和“我”，她教会了“我”善良和坚韧。她几次回乡下老家，却又放心不下我们姐弟，一次又一次地挽救这个濒危的家。

温软的真情流淌在文字里，让读者可以感受到那份祖孙间的舐犊情深。作者在外婆的坟上点燃坟灯，需要它来照亮外婆的异乡长夜，更需要它来照亮此后的黑暗命运。

《生于末世运偏消——幺叔的故事》文中的幺叔在那个特殊的暴风骤雨中，从一个民国的高材生、一个少小离家的青年，开始了长达一生的“五类分子”的生涯。我们姐弟喜欢去幺叔家里，因为在他狭窄又破旧的家里，私藏了许多民国年间的电影画报和书籍。在孩子们饥渴的童年时代，他对着一群完全隔世的幼稚孩儿，讲述着匪夷所思的故事，开启孩子们的精神大餐。幺叔即便是失落潦倒，身上依旧秉承着一种贵气；哪怕铜驼荆棘，也无法磨灭那些曾经的教养。那早已经洗薄泛白、缀满补丁的中山装左袋上插着一支派克钢笔，这件衣服和这支笔或许是他作为民国文化人唯一的标记了。

《别梦依稀咒逝川》这篇散文是作者为悼念故友如波所写的。如波是首届恢复高考的大学生，常独自看书发呆、不听课、不交作业、不与人群，似乎永远走在世界的边上，活在自己内心世界里。他的文笔和才思令所有人高山仰止。他终生未婚且与世事格格不入，理性至极，从容赴死只是他对生存方式的一种选择。这篇悼文不仅是对已逝青春的追忆、对挚友的缅怀，更表达了作者强烈的 * 观点，对世事无常的唏嘘不已。

《大伯的革命与爱情》记叙了大伯与其女友因误会而错过了一生的爱情。当两位早已星霜上头、鱼纹在脸的老人重逢时，他们忘却了遗语，颤抖对视，把漫长一生的悲凉，化作了几声如泣般的对视苦笑。造化弄人，无限的苦涩和惋惜之情漫漶在读者的心间。

这些都是野夫的故事。他的文字温润却有力，彷佛他不是用笔一字一字写出来的，而是用刀，一 刀一刀刻出来的，饱含深情，满蘸着泪水，奋力镌刻出来的。

乡关何处？人生又何处呢？家乡不是一个符号，也不是一种证明。家乡，是你整日魂牵梦绕的挂念，是你深夜辗转难眠的抽噎。

来源：福州日报 2014-09-15 12:4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