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寻处,唯有少年心——诗集《流连在岁月的掌心》自序
作者:赵云 (字数:1800字作文)
犹记中学时代,以诗为媒,和上一年级的院生、钟云等结为诗友,课余常在校园内外不亦乐乎地吟风弄月,厚爱彼此之间浓烈的情缘。也还记得十八岁生日时,就着摇曳的烛光,当着正光、联灵、元盛诸位学弟面,许愿要在生命的第二轮出版诗集。那段青葱年华,每每念及不禁唏嘘,世事磨人老。
原来感觉无边的青春到底也一晃而过。我的诗歌田园,自1993年停止耕耘后,已然荒芜20年。甚至读诗、抄诗的雅好也已成奢侈的过往,却记着高中毕业那年,掂量复掂量中,愣是把那一厚本抄了数百首中外好诗的笔记薄,邮给了兰州一位姓高的女诗友,觉得那是天地间最贵重的礼物了。失联若干年后再寻此佳人,已杳无音讯,也不去想那贵重礼物的着落了,自我安慰:“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可兴亦可怨的诗,确实给人激情和美好想象,否则穷困如我,不致在学生时代勒紧裤带,一次性邮购了五本席慕蓉的《七里香》,分赠诗友,继而赴厦门鼓浪屿看舒婷,远涉成都拜见流沙河。走出校园后,虽然慕名拜访或不期而遇的诗坛人物日见其多,从海那头的洛夫、余光中、纪弦、席慕蓉、郑愁矛(他们可是我当年诗抄本中频频出现的名字呀),到同在大陆这头的谢冕、孙绍振、屠岸、雷抒雁、王光明、刘登翰,可谓灿若繁星,但内心里却依然给杨永权老师留有极重要的位置。30多年前他任职文学期刊四小花旦之一《广州文艺》编辑时和我论诗、谈文学的几十封通信,跟着我人生辗转,至今仍奉若珍宝。
遥想学生当年,写诗的那股狂热劲儿无以复加,一天动辄数首,一日不作就手痒心痒。教室的灯灭了,手心还热着,就点起蜡烛挑灯夜战;宿舍的灯关了,还躺在床上就着星光“鬼画符”,等过些日子再修改抄正。少年不识愁滋味,慢慢地一遍遍酝酿时光中的细枝末节,直至内心涌动丰盛而狂热的情感,唯有以诗来表达。孤独和爱,均是滥发的少年情怀,也均是诗里的主题,是一碗什锦汤,盛得出酸甜苦辣。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唯有少年心。皆言少年情怀总是诗,彼时我最热衷的,不是放歌名山大川、礼赞河流海洋,而是致敬纯真无瑕的情谊,赞颂开到海枯石烂的花。那些生命中遭遇过、珍惜过,抑或存在过、想象过,最终散落天涯的人,都编号入了诗。如今看来无关痛痒的悲喜,曾经是整个世界。恰恰是这年少的情怀,总能捕捉生命中极度敏感的剎那。都说少年未经人世苍茫,未受生活磨砺,总会被嗤笑青春无事,耽溺哀愁。然而恰是尚未被江湖人事磨老、磨钝、磨圆、磨滑的一颗心,随时随地散发出超凡脱俗的神采。它成全了文学最原始的诉说。
少年时即有处女作问世的我,有创作欲,更有发表欲。散文、报告文学、杂文甚至评论,都少不了要拿去投稿发表。唯独对诗,一贯的慎重,自觉保持着一份内敛和敬畏。难解,也不难解。一来唐诗宋词和普希金、惠特曼读多了,总觉得自己这些没标点符号的分段文字委实小菜一碟,加上当年同属文艺青年的兄长常泼冷水,斥之无病呻吟,害得我在诗歌之途羞怯于更大动作的启程,时又值求学年头,搁置争议的最好办法,便是束之高阁,时间一长,连自己都忘了。
一脚踏入不惑,突然“聊发少年狂”,把抄满了几大本诗稿的泛黄笔记本摆上案前。捧看诗稿,再次重温少年事,仿佛又穿越时光隧道回到了年少时光。这对经常被琐事俗务缠身的我是何其大的馈赠和惊喜。但愿你看到它时,能与书页间的字句共同呼吸,回到或想象那个你也曾经有过的青涩纯白的年代。
琴棋书画诗酒花,是古代文人的雅事,而我,除了年少轻狂时在诗海里曾蜻蜓点水,其他几乎样样不沾边。此诗集是我的第一部,也可能是今生唯一。推动它见天日并非附庸风雅,而是被曾经真实炙热的表达打动,也为了当年的守诺。蓦然回首,曾经的少年心,再无从邂逅,遑论安放。
无论如何,今日的我,曾经的我,都是我。明天,我仍要去奔赴一个天涯。英雄梦已断,但此去经年,倘仍有诗意相随,再来几句浅唱低吟,那山川河流便不是摆设,人生便不是一次寡欢的生命历程。是为序。
来源:福州日报 2014-05-08 12:16: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