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见的四月天
作者:吕传彬 (字数:1100字作文)
走进台湾雪见的四月天,是一纸潮湿的絮语,是充满雾岚、朦胧的春天。在氤氲的司马限林道上行走着,森林是潮湿的,拂面空气是湿润的,遍地落叶承接了连日春雨的浇灌,地被与苔藓吸了饱足的水汽。踏过积水泥洼,鞋底叽喳作响,走着走着不觉渐渐浸湿了。容易被周遭环境牵动的情绪,也同样显得潮湿。
云雾袅袅,像是温柔的手,轻轻梳拢着林梢,也抚触着此间生命的所有细微、以及短暂造访的每一过客。枝桠间悬垂的面面蛛网,在晦暗林荫下得以隐形;一阵缥缈山气过后,却以全然晶莹剔透的面貌重新现身。在水汽丰厚的森林里,不见网住飞虫,却网罗了一阵看似没有重量的迷蒙。
林道两侧盛开着的淡粉红色马鞭兰静静垂头,也迎风拦截着雨露。行走在林道的泥泞处,闪躲着一滩滩积水,时而发现水洼中惊起的硕大蝌蚪,时而感觉以鸣声求爱的莫氏树蛙就在一两公尺的近距离,却遍寻不着它们的踪影。一阵蛙鸣声响起,一只、两只,三四只,就应和似的跟着领唱者一同咯咯鸣叫起来。
猕猴桃长满细毛的嫩茎在林间迅速盘绕蹿升,西施花伸懒腰似的抽长着粉红色新芽,枝桠间成团的桑寄生结满金黄色浆果。林道上盛开的阿里山五味子,橘色花朵微泛着甜香,在辙痕里散开。我们抬头寻找着这些花、果的来处,徒步,才不致让山径的细节匆匆闪逝。
天色渐暗了,细雨和迷雾在暮色中更显湿凉厚重。在这水溶溶的春天夜晚,贮进记忆的风景画幅,恐怕都能拧得出一滩水渍。
是夜,始终没有火金姑(萤火虫)来为我们掌灯。熄灯之后的阒暗,让听觉更加敏锐警醒,完全凌驾了其他感官。坠入第一个梦境之前的听觉记忆,依旧如潮水般热闹而丰富,领角鸮有节奏的呼声隐隐浮跳着,几阵粗哑阴沉的叫声,让我半梦半醒间不寒而栗,联想起褐林鸮与灰林鸮。
清晨凭着直觉醒来,只觉帐外微光,却懒得睁开眼睛。躺着静听黑夜过渡到白昼的第一声鸟鸣,已是每置身一个新地方的“晨间仪式”。今天似乎是冠羽画眉拔得头筹。帐外又听到粗哑的猫头鹰叫声和低沉回应。
几度在林道上遇见白尾鸲停下来开阖着尾羽,彷佛等我们把它观看分明。林间不时传来头乌线的疑问句。一位精通鸟语的朋友曾说,三四月间,正值中海拔山鸟的求偶季节,叫声格外丰富,甚可媲美花腔女高音。我渴望能从场场华丽的合奏中听出个分明,只是,终究难以理解个中玄妙,于是,让这曲曲未解的缤纷,继续带着些许想象成分,扑朔迷离。
下山的路,穿越着山林间白纱似的层迭缥缈。渐暗的朦胧,彷佛要将雾雨中所见一切静静吞咽,收纳在潮湿而宁谧的世界。
我默默地思索,该如何在心头的画册,挥洒这幅属于春天的水彩?也许,将画笔蘸饱了水,并且将整张画纸打湿?
从雾里来,在雾里离去,这段山行的记忆,烙印着美好的中海拔春天。未来,也将随时因着潮湿的水雾,重新开启……
来源:福州日报 2012-04-09 12:5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