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会写三个字

假期回老家，小侄儿兴奋地嚷嚷：“大伯回来得正好，你教奶奶认字吧。”一旁的小外甥也拍着手掌高兴地喊：“这下我们可‘解放’喽。”

教母亲认字？孩子们的话让我惊喜又好奇。母亲已70岁高龄，一天学堂也没进过，怎么到了垂垂暮年竟想起来要学识字？

母亲笑着说：“你三表叔不是村里干部嘛，他隔三岔五送张报纸来，说上面登着你写的文章。我也不识字，就叫两个小孩子念给我听。念了几次，他们偷懒，不愿念了。我一想还是自己学认字吧，让他俩来教我。一开始还不错呀，教着教着，他俩又耍滑，说要让我教学费。瞧瞧这两个小东西，呵呵……没办法，每次我就给他们一块两块钱，哄着他们来教我。”

听了母亲学认字的缘由，我的心里升腾出一缕莫名的忧伤。一生与土地打交道的母亲，风里来雨里去，节衣缩食一辈子，供子女求学读书，自己却目不识丁。到老了，却因为要读儿子所谓的文章，费尽心思来学识字。

念及此，我对小侄儿和外甥说：“奶奶一日三餐为你们烧锅做饭，服侍你们起居生活，你们教她认字不是应该的吗？”小侄儿说：“不是不教她，奶奶太笨，一个字都要教好多遍，过几天又忘了。”小外甥也说：“外婆是老糊涂，我们教了几个星期了，笔都拿不稳当，就连她的名字也写不好呢。”

母亲却一脸不服气地说：“谁说奶奶笨，写不好字？我会写三个字呢。”小外甥说，那你写给我们看看。母亲连忙在衣襟上擦擦了双手，很笨拙地握住笔，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好几分钟的时间，母亲终于认认真真地写出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小不一的字——母亲写下的竟是我的名字。似乎费了好大劲的母亲舒了一口气，扬起脸，幸福而又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偷偷学的，你们不教我，奶奶照样会。都说我笨，奶奶一点都不笨呢。呵呵……”

小外甥说：“你不笨，怎么不会写自己名字呢。”母亲难为情地呵呵笑说：“我还没来得及学呢，我要把一家人的名字都认得，都写好。”

咀嚼着母亲的话，看着白纸上母亲用颤抖的手写出的我的名字，我的眼睛渐渐湿润起来……无论什么时刻，心里想着念着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儿女们，这个人就是母亲，就是我们亲亲的娘。

来源：福州日报 2014-06-16 12:3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