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泼落地

　　我不记得上一次想起你是什么时候了。果然我越来越淡漠。

　　最后一次见到你是两年前，我暑假回去，搬家前一晚打了最后一场羽毛球。借着头顶上三环的路灯非常柔和的光线，混合双打，来回换搭档。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不能跟你配合好，于是很快就站在了对立的位置。后来呢，你发的球，基本上都是我来接。

　　中途似乎还在有人迟疑的时候讲些“一只蜗牛爬过去”之类的玩笑话，我记不太清了。

　　只不过那天晚上，挥拍的间隙里，就想起了好多事。

　　·第一次碰到，因为一只纸风车外加玩具吉他小吵了一架，不欢而散的当天晚上却被带去你家做客，六岁；

　　·转学去你那里，因为成绩好但是体育差以及非常好强刁蛮任性（……）等等拙劣品质，不断被你嘲笑，七岁；

　　·你父亲提干，于是你转走，然后就忽然多出了帮你写作文的责任，居然我会答应，三天两头去你家里转，你妈妈开玩笑差点给定了娃娃亲（……），八岁；

　　·逗你家的小狗，把它吓得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你趴在地板上找，一抬头鼻梁就撞上了我的鞋跟，哭得吓人，九岁；

　　·你过生日，我被丢在电脑前一个人研究极品飞车，看你和你那绯闻女友（……）聊得开心我也傻笑，十岁；

　　·到我生日的时候父母没空，你知道了就立刻去买蛋糕来，并附赠了后来被你弟弟抢去（……）的毛绒小熊猫，十一岁；

　　·考初中，最后我还是离开这个城市，十二岁。

　　其他的，类似于我早上睡得迷瞪瞪时你进房间来（……）念叨着“出去玩”之类的话扯我起来，或者大半夜逗留在我家翻来滚去，一直都有发生。以至于我因为和几个男生一起去书店就被我称之为爸爸的人痛打之后，那个人说，以后只准和你一起玩（……）。

　　原来是从无视对方性别的年月就在一起的人。

　　但是呢，都说两小无猜只是传奇。过了半年我回来的时候，果然就疏远了。

　　和女友一起打扑克牌，你从窗户边过去，没有再看一眼；

　　你和我邻居打球，我经过的时候，没有再邀请我加入；

　　你在那孩子家里玩，他中途来问我题目，你没有一起，而是在他房间里等他；

　　直到我走，你都没有来送别。

　　没什么好生气的。夏天的时候再回来，好歹能跟你说上话。

　　并且像小学时一起在晚上跑步一样，10点钟还穿着皮鞋（……）陪你踢球。

　　甚至有一天，随手把你的足球丢进灌木丛，然后四个人一起找了大约3个小时，唱着“你这该死的皮球”之类的句子，我猜得很准，你没有不开心。

　　直到最后，挥着球拍在安静的院子里笑和闹，一如当年。

　　现在呢，走在大街上，你恐怕是认不出我来了。

　　胖了好多，剪了头发，能够在任何人面前大笑，讨厌被人看见在哭。不穿裙子。

　　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小孩，已经隔了万水千山。

　　那么你呢，你又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妈妈说你现在学习很好了，于是我也放心。

　　但是，我知道的是，恐怕，再也认不出彼此了。

　　水泼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