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作者:不详 (字数:1600字作文)
日子是一段伟大到无法逾越的微弱距离。
——题记
那天,我是第一次下乡,到我那祖祖辈辈曾生活过的地方。
车子一路颠簸地开,像在海中远帆的船。我抱着个袋子不停地吐。有时抬起头,看见金色的麦海。有正在农活的农民们瞧见了我们的车,像是发现了金子般指指点点,旁边的牛“哞哞”的叫着,十分欢愉。
这里是一片天堂。
行至半路,车子暴了胎,只能步行。打开车门,一片荒芜与萧瑟。
习惯了城市的糜烂与喧嚣,突然来到这阒静的地方,茫然无措的只能站着。天空明净的涌出了水,风中混着先祖圣洁的气息,熟悉而又陌生。
我出生后不久,父亲边带我离开了这儿,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我的出生地,可记忆却不曾给这落后的地方一席之地。
面前是一座破败的屋子。肮脏,陈旧。里面几乎什么也没有,只剩一朽木桌立在那儿,腐坏到了极致,霉菌已侵蚀了它的五脏六腑。也许是经年的雨水,白色的四壁已浸透了水渍,一圈一圈,荡漾出老屋的落寞。
父亲说这时他生活过的屋子,一丝小小的痛苦划过父亲有些发福的脸。
那一瞬,我忽然发现这里是天堂,却是天堂的崖边,灼热的气焰从那黑暗的深渊蔓延而出。
老屋旁住着另一户人家,是个花甲老婆婆。她见我们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的变化,一双眼睛空洞而又麻木。她手里捏着一枪烟杆,时不时地向里加些黑色的烟屑。
里屋传来莫名的声响,我因为好奇便向里张望。一只干瘪的老鼠踉跄地爬着。
“别看了,老鼠而已。”老婆婆的声音如同冰霜般尖锐地划过耳膜。她的话那么简单。是习惯了老鼠吧,亦或是些别的什么?
我想老婆婆也曾是个闺秀,她加烟屑时的兰花指如此特别,叫人心疼。但也许从她出嫁的那一刻起,梦的齿轮便也丧失了活力,生了锈,老的已承载不起远航的希望。于是只能用这千尺黄土垒起一座孤坟,埋葬了遥远的闺阁梦,每天来凭吊。
黑色无望的坟头上已经长满了杂乱妖娆的 * 。
阳光破碎地落在她的身上,她毫不在意,只是一口一口地吸着烟。好像能将所有的希冀都吸进胃里似的,可是不一会儿又都呛了出来。接着又继续……
我走到湖边,那里的水很清只是没有鱼,水底是沉淀了的泥沙。一触碰,水立即翻涌至浑浊。候鸟带着他们离愁的影子离开,空中留下羽翼拍打的声响,是天使的叹息。
夜晚,我们住在爷爷的朋友家。晚饭很朴素:青菜,萝卜,外加一些不认识的野草和一只鸡。我记得我和父亲刚到的时候,他家有只狗,看见我们便直打呼呼。见我们靠近鸡窝更是凶光毕露,“汪汪”叫唤着。我想这可真是只恪尽职守的狗,那鸡窝里也该有不少鸡——其实只有四只——四只公的。
我吃了很少的一点,感觉心在不可名状的痛。而父亲却吃得很香,比家里吃得还要香,吃着吃着,眼睛便被大片冰冷的雾氤氲了。
或许只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懂得这餐的意义。
乡里的夜总是弥漫着无助的黑暗,乡村像被困在某个不知名怪物的血腥的口中,山在黑幕中一根根地突兀,像是它锋利的牙。月亮并没有比城市里的更圆更亮,只是多少有些寂冷。月光如雨般倾盆,一滴一滴地漏进了屋子,淌进了我的心坎里,汇成了一湖平静的水,折射出痛的影。
手机在一旁不安地躁动着,打开一看,是朋友的信息:你什么时候回来?最近心情不好,一起去唱KTV发泄发泄。合上手机,泪却不自觉地往外流。
曾经有许多朋友都说日子过的很无聊,像在受难。可我现在突然想开了:日子其实是一段伟大到无法逾越的微弱距离。
第二天,我们乘着修好的车离开了。我又回头看了看,满眼荒凉。车子依旧一路颠簸,可我却没有再吐了,和他们比起来,我这点苦算得了什么呢!窗外响起了那些农民质朴而嘹亮的歌声,希望的回音袅袅不散。
桌上放着父亲给的500元钱,风一吹,落了……